疾呼無響-I-

×闡述一下世界觀

×我喜歡發刀（喔

01.

18OO年3月13日 第五元素指數：34%

在此之前我已經撰寫過無數自我報告，這份報告相信也大同小異。

顯然這不是一份其他人喜歡的報告，畢竟只有當體内的第五元素含量接近35%時候才會被要求撰寫，超過40%時候身體就再也無法書寫了。只是由第五元素與有機物製造出來的我們從一開始就處於劣勢，相比一般的生物體内含有更多第五元素。

同為被製造的生物，639似乎跟我是不同的。這讓我非常羨慕，同時也很妒忌他的幸運。如果說只是外貌或者智能上的優秀，我想所有在研究所的人造人都並無不同，但僅是擁有健康身體就已經遠遠超越了我們。身邊的同伴只會接二連三因為無法承受第五元素在體內產生的變異而離開，光是能延長活著的時間就能擁有更多。

這又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至今為止，我已經看著無數同伴逝去。這份報告的第一頁就預示著分離的開端，我會認真寫到最後的。只是拿著這份報告回到和639的房間之後，他就開始欲言又止，本來就有些寡言，現在變得更沈默了。

儘管我深知這一切無可避免，但有人會為之觸動仍然是一件好事吧。大概也只是於我而言的好事罷了。

02.

18OO年3月18日 第五元素指數：36%

最近手的狀態不是很好，所以申請了延遲提交報告。

接連幾天起來的時候都看見639在等我醒來，有點擔心他總是這樣不守規矩會遭到什麼懲罰。畢竟我們必須嚴格遵守研究所制訂的日程安排，而我醒來的時候肯定已經過了第一節訓練。

不過，他說：「我已經問過他們了，他們說可以。」

那可能沒關係吧。因為他們很看好639，多多少少會給他一點特權的。比起這個，我更擔心639低落的樣子。他本來就有些不善表達，也曾經對我明言過無法整理腦中的思緒，如今臉色更顯得陰沈了。藉此報告希望各位能給他更多援助。

我對他說不必這樣等我，他回來的時候就會看到我醒來了。他的目光開始瑟縮，像是平時一樣陷入了尋找說辭的狀態，最後才開口問道：要是我等不到你醒來呢？

……嗯。

我始終沒能給他一個很好的答案，他似乎也不期待我的回答，逕自道了晚安。

我覺得很迷茫。

直到他躺回了被褥中，我還是沒辦法想出一個完美的解答。也許是因為死亡對我來說過於抽象，直到他提出了這個問題為止，一切都開始變得具體了。死亡本身象徵的意義以及連帶而生的情感，如今都在他的身上展現了。

如果再也醒不過來了，一直等待我的639會變成什麼樣呢？

03.

18OO年3月21日 第五元素指數：39.5%

【640號實驗體陷入昏迷】

04.

18OO年3月24日 第五元素指數：37%

我彷彿做了一個很長的夢，與其說是夢，不如說是單純地陷入了黑暗中。

我從來沒有想過還有醒來的機會，還能有再見到他的機會。只是醒來的時候，他一直趴在我的床邊，等著我醒來。連被子都拉了過來披在身上，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守在旁邊。

眼睛下是一圈疲倦的青黑，細軟的頭髮摸起來帶著些許涼意，手一碰到他，他就驚醒了。他又開始欲言又止，我也一時語塞，直到他打破了沈默為止。

如果明天無法相見就是死亡，那每天闔上眼睛之後便是死亡。隨著太陽升起時，又會再次復活。

我只能將他的話如實地記下。

如果639會因此死的話，那我也不會想閉上眼了呀。

我將我說過的話也如實記錄下來。

他的眉宇間終於放鬆了些，我於是將床頭的兔子玩偶給他。雖然嘴上對他說著，抱著玩偶一起等我醒來吧。但是，他接過玩偶的時候似乎多少也能理解我的真意，只是像平時一樣露出靦腆的笑容。

在休息之前，我們又像平時一樣談天。他對我說，最近那些虛幻的影像又再次出現了，紫藍色的蜘蛛一直蟄伏在暗處，夜不能寐。在研究所中不見日月，我們只能依靠時鐘來得知時間，漫長的夜晚總是不知何時才結束。

也許給他們取名字就不會那麼討厭了。我這麼建議道。

真是個好主意。他又露出平時一樣的微笑，我就只是凝視著。

握著的雙手是如此溫暖又乾燥。對於失去一切這件事，我竟也會有這般真切的體會。

05.

18OO年3月27日 第五元素指數：39.5%

據說今天是一個透著春寒的雨天。

我只從書上看過下雨的景象，但似乎能大概想像得到它的模樣。文字上寫的雨聲淅瀝，一定像是時鐘運行時的聲響，充滿節奏且延綿不絕吧。從出生到現在為止，我所見的、所聽的都是來自書本與他人的口述。即使如此，我仍能想像出廣袤的大地以及無邊際的海洋，也能想像空氣中飄散的樹木香氣，也能描繪出候鳥滑過天際時留下的曲線。

他和我其實都同樣期盼這些虛無的想像成真的一天。

我，或者說在此誕生的所有人，未曾在這個地方接受過關於自由這一概念的教育。既然我們從一開始便是為了服務他人而出生，為了順從他人而活，那為什麼看見印在書頁上的人物景色卻仍會嚮往？或許我們生來也是嚮往自由的，甚至會為著不會到來的一天而交換了一個人類的名字。

他送給我的名字取代了編號，成為他口中獨一無二的代表。

我對於自己的情況了然於胸，或許每個寫下這份報告的人都是到了最後一刻才會有所感悟吧。忽而，我又能想起他平時的模樣，讀書時的專注、談天時的放鬆、偶爾露出的窘狀，一切都歷歷在目。最近他連那些表情都不再輕易展露了，全部都變成了不願說破的愁苦與不捨。

如今似乎也只能將彼此的名字，連帶這份期盼一併交給他。我早已別無他法，只能希望他尚且有一線機會，獲得渴望的一切。

親愛的喬舒爾，總有一天你能獲得我們等待的自由吧。

06.

18OO年3月29日 第五元素指數：--

【640號實驗體陷入休克狀態，21:39判定死亡】

【回收640號實驗體的遺體】 批准

【清空640號實驗體的物品與部分資料】 批准

【延續639號實驗體的自我報告計畫】 批准

Fin.//